图：视觉中国
张文宜打算考个驾照。这对于很多人来说，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决定，但张文宜走向驾校的这段路漫长又艰难。
23年前，他因为一次意外，第一腰椎压缩性粉碎性骨折，“当时医生告诉我，这辈子离不开床了”。直到现在，他的双腿仍像没有筋骨的木偶，任他随意搬动，与上身完全折叠起来。
他卧床6年后，才慢慢学会坐、站、走，将生活半径从一张床扩大到一间卧室，再到一个县、一个市。而这次，张文宜想要走得更远。他在长沙远征驾校报了名，如果不出意外，5月23日，他就能通过科目三的考试，也许在月底，他就可以自己开着车从长沙回怀化。
投资3千万建成残疾人驾校，每年免费培训100个贫困残疾人
5月17日下午2点，张文宜在寝室简单午休后，又来到训练场练车。他现在基本可以独立完成上下车，只是还不太熟练。他坐着轮椅来到车门边，左手按住车窗的边框，将自己的身体从轮椅上撑起来，等找到平衡，再把轮椅上的坐垫移到驾驶位上。因为长期卧床，他的臀部肌肉萎缩，皮肤包裹着骨头和神经，如果没有坐垫，他会疼痛难忍。
放好坐垫，调整身体的角度，手上松劲，侧身坐上驾驶位，再将双腿搬进车厢。残疾人驾驶的车辆与普通车辆的主要区别在于，脚踩的油门和刹车都改为手动控制的拉杆，向前推是刹车，向后拉是油门，“其实比健全人开车还简单”，张文宜说，有的学员在残疾之前就会开车，只需要学十几天，就能拿到C5驾照。
这家远征驾校是目前长沙市区内唯一一家可供残疾人学车的驾校，校长张建明已经71岁了，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。20年前，他从公安部门退休后，开办了这所驾校。2010年，国家对右下肢残疾和双下肢残疾开放申领C5驾照，张建明便在自己驾校内，开设了C5驾培业务。
远征驾校的办公室主任彭彦婷说，当时全省共有18家驾校拥有开设C5驾培业务的资质，但除了远征，其他驾校在权衡了需要投入的成本和可能获得的收益后，都决定放弃。只有张建明，决定做这个先行者。“残疾人本来是弱势群体，生活中有太多的不方便，如果能学会开车，也许就能让他们的生活发生完全不一样的转变。”张建明说。
为了建成残疾人驾校，张建明先后共投入了3000多万元.在2010年，他就购置了5台C5训练专用车，每台的价格比普通训练车贵2万元，他还选派了3名教练去北京培训，又修建了专供C5学员免费住宿的招待所，并在整个驾校内完善无障碍设施。
2011年3月，远征驾校内的第一批残疾学员参加考试，张建明说，当时的考场内还没有无障碍设施，“虽然去考试的就五六个学员，但随行的志愿者就有十几个，背着他们上下楼梯，帮忙搬轮椅、端茶送水。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，张建明经公安部门批准，在驾校旁投资修建了一个C5驾照的全科目考场。
在残疾人驾校建成后的第一年，就有100多名学员报名，但张建明并没有打算以此谋利，在其他驾校考C5驾照，往往需要比普通人贵一倍的学费，但在远征驾校，学费反而减半，只需要2580元。此外，从2018年开始，远征驾校每年还为建档立卡的贫困残疾人提供100个免费培训的名额。
腰椎骨折后卧床6年，希望拿到驾照后让生意走出怀化
“残疾人出门很不方便的，可能坐在路上想打车都打不到，你去问他们，肯定都经历过这种情况。”张建明转身去问坐在一旁的学员，都点头。张文宜也说，自己有一次在街上实在走不动了，只好打车，开了200米，司机向他要25元。
张文宜发生意外时，刚拿到南京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，在1997年，整个县城里读大学的没几个人。高中毕业后，张文宜和几个同伴利用假期采矿赚钱，就在矿洞里施工时，一块一尺厚、门板大小的石头砸在了他的身上，“当时16个人一起把我挖出来，那个石块往外面运了好几车。”
这次事故使张文宜的第一腰椎压缩性粉碎性骨折，但他的神经没断，双腿仍有知觉，这没能让他站立，只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疼痛。张文宜说，当时他的床边有一个木制栏杆，疼痛难忍时，他就捏着栏杆，“捏断了10根，我手上也全是伤。”曾有医生建议他干脆把神经切断，他没同意，“我还是想有一天也许能站起来。”
卧床3年后，张文宜开始尝试坐起来，但他实在躺了太久，一坐起来就双眼通红，“像要流血一样”，脸色也发黑，坐20几秒就痛得受不了，但日积月累的训练让他能坐得越来越久。之后，他又开始尝试站起来。他让父母把他绑在栏杆上，一站就是9个小时。
为了治疗他，张文宜的父母借了近百万，从家境殷实变得负债累累。等他能够坐着轮椅出门，便开始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。他开过宾馆，做过鱼肉生意，现在则和一位同样残疾的合伙人开办了养殖基地，“等我拿到驾照，就可以开车到处去谈生意了，做什么都方便。”
在远征驾校，像张文宜这样，希望通过拿到驾照改变生活处境的残疾人有太多，他的室友是一位来自江西的商店老板，双腿被假肢代替，“等拿到驾照之后，就可以去当滴滴司机，能增加一点收入。”
1岁时因为高烧而患上小儿麻痹的陈芳，则是从十几岁时就渴望自己有开车的一天。5月15日，31岁的她拿到了自己的C5驾照，“以前都是我妈妈接送我去上班，现在拿到驾照了，我想去成人培训学校学一门技术。”
潇湘晨报记者王佳箐 摄影记者谢长贵 长沙报道
【来源：潇湘晨报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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